這段日子狂啃日本作家原著，狂煲日劇，暫時放下了阿嘉莎克莉絲蒂及二月河，卻沒有忘記在此之前，專心一意的翻鄧榮棟先生的書。看的是《明朝那些事兒》系列〈合共七冊〉和《挑燈看清朝》系列，不知《挑燈看清朝》系列究竟有多少冊，只見過《順治卷 壹》、《康熙卷 貳》、《雍正卷 叁》及《乾隆卷 肆》。
女巫歷史科成績不過爾爾，對清代歷史較感興趣，究其原因是滿人風俗衣飾與漢族迥異，阿瑪、額娘、格格、阿哥、貝勒、貝子等皇室稱謂是啥東西，貴族女生的花盤厎鞋、髮髻等，在女巫眼中全是充滿異族風情的產物，很有趣。
拜啓蒙老師所賜，偷看了德齡公主的《瀛臺泣血記》〈德齡並非皇裔，沒深究為何被稱為公主，翻資料始知她是中法混血兒，後嫁美國副領事。除《瀛》外，還看了她寫慈禧的《御香縹緲錄》〉。
其實女巫看書從來都是理直氣壯，形容偷看源於老師當日有事暫時離席，隨意將書放在桌上。〈直至目前為止，女巫只偷看過三本閒書，除《瀛臺泣血記》外，還有上下兩冊的《江青野史》〉老師折返後見小偷埋首細閱，遂問小偷願意繼續做代數習題，抑或細聽慈禧和光緒兩人的恩恩怨怨。數學白痴如女巫者，面對比黑皮聖經還要大且厚的代數課本，當然選擇聽故事，從此女巫就和歷史開始了愛怨纏綿、糾纏不清的感情瓜葛。
翻鄧先生的著作，或多或少和二月河先生有點關係，前年看畢二月河先生的《雍正皇帝》後，見一書喚《挑燈看清朝 〈叁〉雍正卷》。愛新覺羅家族入主中土，康雍乾三代，國力強盛，爺孫三人，女巫最愛胤禛雍正，次為玄燁康熙，對其餘清帝不感興趣。看了《雍正卷》、《順治卷》及《康熙卷》後，沒太大意欲看《乾隆卷》。嗯，這個自大的老男人令人倒盡胃口〈哈哈，女巫還是偏愛型熟男多些，嗯，又想起了藤木直人的《心碎》／《內心波折》，同劇還有另類生物阿部貞夫，提起阿部，女巫倒真很內心波折並心碎〉。
鄧先生的著作中，不乏他對歷史的看法、對事件的解構與分析、對歷史人物的感想與評價。『歷史本身很精彩，歷史可以寫得很好看』。在《挑燈看清朝》的自序，他寫道：『我們常說清朝是一個異族入侵的朝代，其實不是，是漢族戰勝了滿族。一個民族最大的悲哀，不是沒有國家，是喪失了一個民族的文化，平心而問，今日滿族人識得滿文的尚有幾人？』
很多人都說，看歷史可以鑒古知今，這份認知太沉重，女巫自忖無力背起這個包袱，看歷史只得一個簡單的理由：『無聊才讀書』，魯迅先生說：『廿年居上海，每日見中華，有病不求醫，無聊才讀書』。
女巫是如假包換的廣東人，從沒在十里洋場的上海居住過，但，真是無聊才讀／看書的。鄧先生說：『人常言，以史為鑒，可以知興替。但是，這僅僅是一句安慰話，德國哲學家黑格爾無情的指出：「人類唯一能從歷史中吸取的教訓就是，人類從來都不會從歷史中吸取教訓」。能夠改變者，是缺點；不能改變者，是弱點。人類的弱點豈能輕易改變？』
拜電視劇所賜，女巫除記牢清代君主的年號外，還記住了努爾哈赤、皇太極、多爾袞、豪格、大妃〈多爾袞生母〉、孝莊皇后、董鄂妃、蘇麻喇姑、鼇拜、索厄圖、隆科多、明珠。
相對於清代歷史，女巫記得的明代史實不多，『靖難之變』、『鄭和下西洋』、明朝三大奇案只記得『紅丸』、東林黨和非東林黨黨爭、『寧王之亂』，歷史人物只記得朱元璋、陳友諒、朱棣、鄭和、于謙、英宗、王振、曹化淳、唐寅、文徵明、祝枝山、戚繼光、王守仁、朱厚照、朱宸濠、江彬、李時珍、張居正、海瑞、嚴嵩、朱由檢、袁崇煥、史可法、洪承疇、吳三桂、耿精忠。
朋輩友儕皆認定歷史如洪水猛獸，唸歷史就得背誦一切史實。女巫從小只背誦一些耳熟能詳的古詩詞，古文如《諫逐客書》、《桃花源記》、《出師表》、《捕蛇者說》、《醉翁亭記》等僅記得零碎片段，唯一仍可琅琅上口的只得《岳飛之少年時代》， 實在對老師有點愧疚。
女巫對於歷史，一直視為翻故事，既然是看故事，故從沒任何心理壓力要牢記、背誦這個君主、那個大臣，個別歷史事件、人物名字可隨口而出、娓娓道來，純因對該人物、事件印象較深而已。
歷史是沉悶還是有趣，看的人的心態和寫的人的文筆，或多或少都有影響。唸書時，總愛替老師改花名、諢號，歷史人物也不能倖免，孔子洋名『Johnny』而李世民是『Simon』，歷史課老師介紹『狄仁傑』時，直言這名字取得真好，因為：「因為有佢喺度，啲『敵人』〈狄仁〉就『杰』〈傑〉。
鄧先生用輕鬆、幽默文筆寫歷史事件，例如：
『賓主雙方擧行了會談，會談在熱情洋溢的氣氛中舉行，雙方回顧多年來的傳統友誼，並就共同感興趣的問題交換了意見，朱瞻墡重申皇位是朱祈鎮不可分割的財產，表示將來會堅定不移地主張這一原則。朱祈鎮則高度評價朱瞻墡所做的貢獻，希望雙方在各個方面有更進一步的合作。』〈好有趣的記述，有否覺得遣詞用字似曾相識？〉
〈女巫按：朱瞻墡和朱祈鎮為叔姪關係，朱祈鎮《明英宗》是土木堡之變的主角〉。日後朱祈鎮的兒子朱見深成了年下之男，愛上比他年長十七歲的萬姓宮女，也就是萬貴妃。原來日劇《最後的灰姑娘》中的佐伯廣斗〈三浦春馬〉愛上比他年長十五歲的遠山櫻〈篠原涼子〉不過是小菜一碟而已，我們的朱見深先生和萬小姐才厲害呢。
『春派是后派的附屬門派，春派掌門人梁芳原先是后派掌門萬貴妃的物品採購員，由於膽大心黑，敢於中飽私囊、貪污公款，工作幹得十分出色，被提拔為春派掌門，自立門户。』『這裏還要表揚一下梁芳同志的刻苦認真態度，大家都知道他是研究春藥的，但他幹這行也真不易，因他本人是個宦官，在看得見吃不著且理論脫離實際的情況下，能夠如此賣力工作，確實表現了卓越的鑽研精神和職案素養。』
另外，鄧先生也記下了對歷史人物的描繪與評價：
『朱元璋用他的智慧告訴了人們，真理往往是站在少數人一邊的。』
『朱厚照不是一個適合做皇帝的人，因為皇帝這份工作，是個苦差事，要想做好，必須日以繼夜地幹活，必須學會對付大臣、太監和自己身邊的親人，要守太多的規距，有太多的事情不能做。朱厚照做不到，因為他只是一個任性的孩子。』『可是一個合格的皇帝是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。所以朱厚照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帝，他也不可能成為一個好皇帝。朱厚照窮盡自己的一生去爭，想要的無非是四個字 ----- 自由自在。』
〈女巫按：朱厚照為《明武宗》，不知誰是武宗？若女巫說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正德皇，梨園子弟及一眾粵劇票友該知道，朱厚照先生正是劇目《游龍戲鳳》的男主角，女主角李鳳姐的情人〉。
『說教沒有用，禮義廉恥沒有用，忠孝節義也沒有用，這玩意除了讓人昏昏欲睡外，並沒有任何作用。在剝除這個醜惡世界的所有偽裝之後，徐階終於找到了最後的答案 ---- 利益。胸懷天下、捨生取義的絕對道德確實是在存的，可惜的是這玩意太高級，付出的代價太高，從古至今，除了個別先進分子之外，大多數人都不願消費。利益，只有充足的利益，才有驅動人們的魔力，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真實面目，極其的殘酷，卻異常的真實。在這殘酷的現實面前，徐階終於明白了知行合一的真意，無論有多麼偉大正直的理想，要實現它，還必須懂得兩個字 --- 變通。只有變通，只有切合實際的行動，才能適應這個變化萬千的世界。』
『有著平叛的志向，也要有切合實際的平叛策略，這就是「知行合一」，這就是王守仁無往不勝的哲學和智慧。』『可惜一百多年後的史可法似乎並不理解這一點。』
『在眾多的錦衣衞中，沈鍊算是個十分奇特的人，他為人剛正，嫉惡如仇，明明是個特務，卻比言官還積極，經常上書議論時政。一般說來，這種性格的人很難在特務機關混下去，可更為奇特的是，最高長官陸炳居然十分欣賞他的個性，認定他是個人才，不但不難為他，反而處處加以維護。』
『此後的戚繼光開始了奔波，兵部有領導下來，他請客，他到兵部去，還是他請客，而酒桌上拜把子拉兄弟更是家常便飯，大家都認為戚繼光夠朋友，夠大方，久而久之，他在兵部紮下了根，上級領導對他也十分重視。』『交際是要錢的，而以戚繼光的級別待遇，即使借高利貸也不經用，所以閉著眼睛也能猜到，他有著除工資之外的經濟來源。』『在現實面前，絕不妥協的楊繼盛是偉大的，因為他經歷磨難，堅持了自己的理想：捨身取義，報效國家。但妥協的戚繼光，同樣是偉大的，因為一個同樣崇高的理想。』
『徐階終於實現了他的正義，用他自己的方式，不是禮義廉恥，不是道德說教，而是陰謀詭計、權術厚黑。』『十幾年來，他對嚴嵩的仇恨已經深入骨髓，現在是報仇的時候了。面對這個罪行累累的敵人，他決心用另一種方式討還血債，一種更為殘忍的方式。』『我不會殺你，雖然這很容易，我要你眼睜睜地看著身邊的親人一個個死去，就如當年楊繼盛的妻子那樣；我要你親眼看著你曾經得到的所有一切，在你眼前不斷地消失，而你卻無能為力。』
『了解世界的黑暗與絕望，卻從不放棄，並以悲天憫人之心去關懷所有不幸的人。這才是偉人之所以成為偉人的真正原因，這才是人類最為崇高的道德與情感。』『在黑暗之中，張居正接過了前人的火把，成為了又一個以天下為己任的人。』『所以我相信，即使這個世界十分陰晦、十分邪惡，即使它讓你痛不欲生、生不如死，但依然應該鼓起勇氣，勇敢地活下去。』
『所以在改革的一開始，他張居正就抱定了一個原則 ------ 讓自己活，也讓別人活。具體說來，就是我不砸大家的飯碗，大家也不要造我的反，我去改革，大家少貪點，各吃各的飯，互不干擾。改而不革，是為改革。』
『混是一種生活技巧，除個別二杆子外，全世界人民基本都會混，因為混並不影響社會進步。人類發展，該混就混，該幹就幹，只混不幹的，叫做混混兒。申時行不是混混兒，混只是他的手段，幹才是他的目的。』
『胤禛帶著微笑，繼續敲著木魚，他知道，當一切能夠當皇帝的人都被否定之後，最後承接皇位的就是自己，在沒有選擇的時候，任何一種選擇都是最好的選擇，胤禛靜靜地等待著。』『勝利很多時候並不屬於智者，而屬於忍者。』
當然，還有他歷史、政治的看法與感想：
『夫妻之間性格不合可以離婚，而政治家性格不合最終卻只有一個結局 ---- 你死我活。』
『然而，讀書與治國，讀書與做事，時常是分開的。四書五經，道德文章，幾千年來被統治者奉為圭臬，然而，有幾個統治者能深諳其中帝王之道，不懂得的人，皇帝照樣做得很好。而反倒是，很多把四書五經讀得通透的人，做皇帝做得一塌糊塗。』
『要知道大凡歷史上幹哲學這行的，一般都滿足兩個條件，第一智商要過剩，弱智白癡是禁止入內的〈大智若愚者除外〉，第二必須是吃飽了沒事幹，〈飯都吃不飽還搞啥哲學〉』
『中國流傳上千年的整人學告訴我們，要整一個人，如果工作上找不到漏洞，那就找他本人的弱點，從他的私生活著手，只要是人，就一定會有弱點。』
『越接近權力的中心，朋友會越來越少，敵人則越來越多。一般來說，要擺脫這一規則，唯一的方法是裝孫子。』
『因為天真的理想主義者縱使執著、縱使頑強，卻依然是軟弱的。他們並不明白，在這世上很多事情你可以不理解，卻必須接受。只有真正了解這個世界的醜陋與污濁，被現實打擊，被痛苦折磨，遍體鱗傷、無所遁形，卻從未放棄對光明約追尋，依然微笑著，堅定前行的人，才是真正的勇者。』
『明知不能成功，明知必死無疑，依然慷慨而行。一般說來這種行為有著很多稱呼，比如愚蠢、不自量力、飛蛾撲火等等，在西方人的眼中，這更是一種不可思議的違反邏輯的行為。而在中國古老的哲學中，這種行為有著一個恰如其當的名稱：「知其不可而為之」。我深信，這正是我們這個偉大民族的魂魄。』
『歷史一次又一次地告訴了我們這樣一個真理：「正義和公道或許會遲到，但絕不會曠課」。』
『絕對的權力的產生不僅僅絕對的腐敗，還有絕對的欲望，也是永遠無法滿足的欲望，這才是一切禍患的起始。』
『歷史證明，只要中國人自己不折騰自己，甚麽事都好辦。』
『從根本上講，明代政治家和官僚是同一品種，大家都是在朝廷裏混的，先裝孫子再當爺爺，半斤對八兩，但問題在於，明代政治家是理想主義者，混出來後就要做事，要實現當年的抱負。而明代官僚是實用主義者，先保證自己的身份地位，能幹就幹，不能幹就混。所以說，明代政治家都是官僚，官僚卻未必都是政治家。兩個行業的技術含量和評定指標各不相同，政治家要能幹，官僚要能混。』
『皇帝的產生方式太過特殊，所以其品質不放保證，故而，儒家想出一個辦法：找個好丞相，輔助皇帝。』
『中國歷史向來怪異，美女進不了歷史，而美女身邊的男人，卻都是歷史中的紅人。』
『公是不存在的，不管怎麼公，上面肯定有一個領導者，領導者是人，所以，人人為公的結果，是人人為別人，與其人人為別人，不如人人為自己，人人管自己，則天下治矣。』
『搞政治的人，對權力是會上癮的，誰都不例外。因為，一個為政者，離開了權力，就是褪毛的鳳凰不如雞，搞政冶就如逆水行舟，不進則退，退一步，便是死路。』
『輪迴，宗教，是一個社會的道德基礎，如果沒有這個基礎，這個民族的道德，必定會大打折扣，試問，一個連鬼神都不怕的人，他還能甚怕甚麽呢？答曰：無知者無畏，天下無敵。』
明朝經歷各種風風雨雨時，日本亦踏進紛亂戰國時代，各地大名在國內相互傾軋，有些更和明朝扯上關係，鄧榮楝亦寫下了這些 :
『就地理而言，日本實在是個鳥不生蛋的地方，除了火山和地震外，差不多甚麼都缺，汪直販運貨物到這裏，想開多高價就開多高價，獨此一家，愛買不買。除了提高日本的生活水準外，汪老闆還為減少日本人口做出了卓越的貢獻，因為在提供日常物品的同時，他還走私一種十分特別的貨物。其實這種貨物大家並不陌生，在國家貿易的排名中，近幾百年來，它始終盤踞排行榜第一名------軍火。』
『在日本史書裏，戰國被描述成一個英雄輩出的時代，無數勇猛之士在萬軍之中橫衝直撞，著實壯觀。但是實際情況可能並非如此，比如日本歷史上著名的桶狹間戰役，那位威震日本，號稱無人可的擋的大諸侯今川義元，手底下的全部兵力不過四五萬人，僅此而已。當時，一般戰役兩方人數加在一起也就五六千人，要擺在中國，這也就是個儀仗隊，不過倒怪不得日本同志們，畢竟人口有限，要組織個大模規戰役難度太大，說句寒磣話，能戰死個幾千人已經很不容易了。』
看畢兩系列的書，感受最深的是明代大部分的皇帝的水準很不濟，若非人才輩出，明朝或許很快已覆亡。于謙、王守仁、徐階、張居正、申時行、徐渭…，這些人的睿智，氣度、魄力，令人讚嘆。
另外，張居正的改革理念 --- 『改而不革，是為改革』令女巫感受良多，不知當權者又或口口聲聲要打倒當權者的一眾，會否好好思考一番、細味箇中含意。
當一眾批判前廉署署長行為並不清廉時，或許，該看看戚繼光又是如何在官場混，他的手段未必令所有人接受，但他離任時卻有無數百姓歡送。前署長從沒貪贜自肥，他攏絡送禮純為打好關係，現實世界中，歷史上的代表人物是戚繼光，非現實世界中，虚構的代表人物是金庸先生筆下的韋小寶。
誠然，只要中國人自己不折騰自己，甚麼事都好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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